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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坠的秘密:一段未知的旅程

发表时间: 2021-04-30 07:43

玉坠的秘密:一段未知的旅程

田马下了夜班,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蹬得飞快。空旷的马路上,街灯很亮,或许是青春期的荷尔蒙在作祟,他突然吼了一嗓子,却震出一个人来,这小子从沟里窜出,就跟兔子似的跳了两跳,眨眼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。

什么情况?

田马刹住车把往沟里瞄瞄,心想,这厮即使蹲沟里拉野便,也不至于慌慌张张,肯定是没干好事。

果真如他所想,沟里有辆自行车,旁边还躺着一个人,确切说是一位姑娘。这位姑娘的处境却不咋样,衣衫凌乱不说,嘴里塞着东西,发出呜呜的低鸣。

接下来小伙伴们会问,又是一场英雄救美的烂情剧。嘿嘿,你错了,小哥我从也不写那些俗套玩意,不信,你耐着性子再看三分钟,你不入戏,我抽自己两大嘴巴。

田马把哭哭啼啼的姑娘从沟里扶了上去,一看俩人穿的衣服同一个样式,都是纺织厂的工作服。敢情俩人还是工友呢,那怎么会不认识呢,好家伙,厂里两万多号人呢,谁有那么大的脑容量。

田马特贴心问人家姑娘家住哪里,为安全期间送上一程吧。姑娘自然是求之不得,说,家住香树街。

田马笑着说,我师傅就住香树街!

姑娘虽说尚未从惊恐的阴影中走出来,却知道问话,你师傅他叫什么呀!

田马搔搔后脑勺说,二道杠!

这不成了中队长了吗?其实不是这样,二道杠是师傅的绰号,还有他师哥大道杠,师弟三道杠。这仨人关系铁着呢,而且特能抬杠,哪怕一点小事,仨人辩论起来都能没完没了。最奇葩的是,就为一根钉子为什么会扎进轮胎,反而是拿锤子钉不进去这件事,仨人能争论一整天。

你看,这些家伙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。

田马也是刚刚踏入纺织厂,他来的时候,三个老家伙就只剩二道杠一个人了,据说是大道杠因为与人争论,急火攻心,一命呜呼爬了大烟囱;三道杠则卷入一桩烂债案,他带走大儿子外出避难,一走就是很多年。有知情人了解底细,说三道杠临走的时候,和二道杠秘密见过一面,把小女儿留给二道杠照看。当时的三道杠已是穷途末路,无法养育襁褓中的女儿,他给孩子留下一个玉佛挂坠,作为将来认亲的证据。这挂坠是尊笑面弥勒佛,是三道杠手工雕刻完成,可惜走的仓促,缺了几笔刀工,本来弥勒佛应该是憨笑得模样,结果怎么看都好像是被人打过耳光,这也就造成这尊世上独一无二的玉佛挂坠。

三道杠走后,看着嗷嗷待哺的婴儿,二道杠只好把孩子送回乡下老家抚养。后来孩子们长大成人,他才把女儿们接来和自己一起住。可惜的是,老婆没福气,一直在乡下住惯了,街坊四邻关系融洽,说说笑笑,好不热闹。岂料到了城里,人与人之间的冷漠让她极不适应,久而久之,身体出了毛病,慢慢的也就挂了。

田马跟着二道杠学习修理纺织机。按理说该叫一声师傅吧,可二道杠不让叫,他说没去西方取经,叫什么师傅。

总不能叫你二道杠吧。

他说也行。说是这么说,小辈们谁好意思呢,那就叫杠叔吧。

从此徒弟们都称呼二道杠为杠叔。后来听说二道杠家里有两位如花似玉的闺女,大的叫海玉,小的叫海霞。而且都是纺织厂的女工,只是无缘一见罢了。

今晚出事的的这位是二道杠的大闺女海玉。田马觉得俩人谈的不甚投机,总是差点火候。后来杠叔知道了这件事,就鼓励田马加油追。可能是老爹在海玉面前说了很多好话,海玉觉得试着相处一段也不是不可以。这样再下夜班的时候,田马也就名正言顺成了海玉的护花使者。

可惜好景不长。

田马的修理班又分来一位好汉,叫王天牛,此人长的威武,举手投足间,霸气侧漏。俩人成了师兄弟,都在杠叔手下当学徒。田马隐隐感到有了危机,因为貌美如花的海玉,看见王天牛的那种眼神和他相比,明显超出了范畴。

分手是早晚的事,只差一个理由。

这天,杠叔不知跟谁抬杠,回来后嗓子冒烟,只是个比方,不是真的冒烟。为什么提这一嘴,因为有些性情刚烈的小伙伴特喜怼人,我是怕了,才额外提醒一下。

嗓子不舒服那就去医院看看,结果留下了。而且很严重,是那种极难根治的鼻咽癌。听说现在能治了,治疗过程相当惨烈,几乎把人变成鬼,阎王门前走一回。

杠叔住院期间,家里出了大乱子。邻居老黑在他家屋后墙基下挖排水沟。此人精瘦干练,长的黑,而且一贯认死理,大家叫他老黑,他也乐意接受。

海玉和妹妹海霞在家阻止不了,你在人家屋后挖沟,房子倒了怎么办?这事万万行不通。老黑准备动粗,吓得海玉赶紧找来田马和王天牛。

脾气暴躁的王天牛一拳打在老黑的脸上。田马和海霞赶紧上前拉架,有话好好说,先别动手,多大的点事,一轮谈判不行,两轮谈判,两轮谈判不行,三轮……

海玉尖叫一声,你俩滚一边去,吃里扒外呀。王天牛,给我狠狠教训一下老黑。

王天牛来劲了,犹如猛虎下山,登时把老黑打翻。看样子是服了,老黑一声不吭瘫坐在地上。打完,王天牛和海玉扬长而去,留下田马和海霞又忙着说好话,赔不是 。

这一仗让海玉扬眉吐气,人前人后夸赞王天牛是真爷们,话锋一转,指桑骂槐,倒是有人跟个娘们似的叽叽歪歪。

海玉转身和王天牛好上了。田马以为她耍性子,照常去师傅家串门,路过老黑的家门口,听见嗤嗤磨刀的声音。他走进屋里打招呼,黑哥,不年不节的,这是要干嘛?

黑哥只是翻翻眼皮,没答腔。海霞在家里也能听见黑哥磨刀的声音,她再算警告姐姐和王天牛,希望他俩能做点什么,你打了人家,陪不赔偿咱先另讲,起码道个歉吧。可倒好,被姐姐和王天牛一顿羞辱,骂她是胆小鬼。王天牛更是大放厥词,让老黑只管放马过来,还磨刀呢,他怎么不拿枪,他有这个胆量?

实在无法沟通,海霞只有亲自登门表达歉意。

不知道咋回事,自打看见海霞的第一眼起,田马的心就一直砰砰跳个不停,饭不能好好吃,觉不能好好睡,以为是心脏不好,傻乎乎去找当中医的二舅开点药,被二舅戏弄了一把,说他情窦已开,傻小子,你这是恋爱了呀!

为什么和海玉就没这种感觉,而且大家都说海玉体态风流,婀娜多姿,海霞和姐姐简直没法比,相貌也就说得过去。可对于田马来说,脸庞圆润的海霞才是他梦寐以求的贤惠妻子。

海霞说起话来也是句句在理,她说,黑哥,知道你气没顺过来,不就是挖排水沟吗,今儿我跟姐夫来给你挖。

田马也有此意。俩人心照不宣来到门外,其实两家前后屋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,那为什么非要跑到墙基下面挖沟,在路中间不行吗?

还真不行,路中间有一块石板挖不动,只有墙基那儿土层比较松透。了解到这儿,田马回单位搬来风镐,用了两个钟头,愣是把大石头给敲得粉碎,顺着这条线再往前走,谢天谢地,居然就这一块大石板在作祟。再接下来挖沟就顺当多了。

本来黑哥在家磨刀呢,看到这情景也就不好意思了,他把刀一扔,加入到挖沟的行列。

从此磨刀声没了。

海霞和田马的懦夫行径,自然惹来海玉和王天牛无情的声讨。海霞和田马只是嘿嘿一笑不予理会。可令王天牛万万没想到是,老黑的那把刀一直在为他留着着呢,之所以没有拔出鞘,那是因为他王天牛身边有好人照应着,一旦失去田马和海霞的护佑,王天牛那盏生命的烛火随时都会被一股邪风给吹灭。我再说一句,认死理的老黑绝对不好惹。谁要不信,咱们往下瞧。

杠叔最终死在了医院里。师傅临死前的眼神让田马难以忘怀。那时的杠叔讲话已经非常的困难,他用力把两个女儿的手包在一起使劲攥紧,眼神死死盯住小女儿海霞,用尽余生最后一口气,挤出一句不太完整的话,你姐姐她……

海霞哭着摇晃自己的爸爸,你倒是说呀,姐姐她怎么啦?

谁也不知道那半句话是啥意思,杠叔也是,留半句带去那世好玩吗?

拳头过硬,脾气就冲。师傅这一死,王天牛更是目空一切无法无天了。这天,他给田马下了最后通碟,不准他跟海玉有任何瓜葛。

田马语气强硬起来,这话轮不到你来教训我,你让海玉跟我当面讲清楚。

好家伙,王天牛立马露出狰狞的嘴脸,冷不防一拳打过来,众人赶忙把两人拉开,即使这样,田马的嘴角缝了四针。这还不算,问询赶来的海玉又给田马扣了一顶窝囊废加软蛋的铁帽子,谁嫁给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。

田马这才忍痛分手。和海玉交往差不多快一年了,却抵不过新人王天牛一个月。

王天牛在厂里很快就崭露头角,我指的是拳头。而且此人灵敏的嗅觉超出常人。

锅炉房海量的煤渣没地放,厂里都是花大价钱雇人往外拉,一年下来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。

王天牛却从中嗅出了商机,说出来大家可能会大吃一惊,这孙子干的那叫人事吗。

王天牛自告奋勇找到厂领导,他说愿意免费承包清理煤渣的任务。厂长一听,还有这等好事,当场拍板决定,这任务就交给你了。

有人得意就会有人失落。王天牛承包了煤渣的清理工作,老黑赖以谋生的饭碗也就被砸了。失业的老黑倒也没说什么,扭头去了菜市场贩卖瓜果去了。

海玉怎么看也察觉不到这黑乎乎的煤渣里头有何商机,这玩意吃不能吃,喝不能喝,你王天牛却要花大价钱把这些一文不值的煤渣拉出去,定是脑子搭错线了。

可王天牛接下来的一番骚操作让海玉那是大开眼界,她直呼这辈子跟对了人。那么王天牛是怎么操作的呢,大明白话就是洗煤。怎么个洗法,第一步,王天牛在离纺织厂很远的地方租用一块地堆放煤渣。这选地也得有技巧,必须是拉煤车通往纺织厂的必经之路。

接下来就好办多了,王天牛派人把拉煤车,全部截获到煤渣厂里卸货,每一辆车都给予数目客观的封口费。然后和煤渣一比一搅拌完毕再装车,这时,黑呼呼的煤渣和原煤搅在一起,外行人一般看不出来,若是想要达到效果上的格外逼真,那就用烟囱灰兑水再搅拌一次。

这样每来一车煤,王天牛就能挣半车的煤钱。其实干这种事只有两种人能发现端倪,那就是质检员和锅炉工,可他们全都被王天牛给收买了。

很快王天牛就发了一笔横财,开着一辆小轿车,天天带着海玉招摇过市好不快活。

都说运气来了,挡也挡不住,海玉和海霞在香树街的老房子面临拆迁。按规定,她们家可以分两套小户型的房子,也可以直接选一套大户型,再给一定数量的补贴。

海霞满怀希望跟姐姐说,要两套房子,这样姊妹俩一人一套。自从爸爸死后,这个家无形中一直由姐姐当家做主。既然海霞提出了建议,作为姐姐海玉来说,起码得有所回应是吧。可她P都不放一个,一直到拿了新房的钥匙。

目中无人的海玉,要了一套大户型外加钱币补贴。那妹妹海霞怎么办?

姐姐眼里怎么会有妹妹呢!

即便到了这种境地,善良的海霞还是处处提姐姐着想,一套就一套,反正房子够宽敞,俩人住在一起也挺好。可是姐姐却说,那是她和王天牛的婚房。

随后,姐姐又宣布一桩石破天惊的大事,妹妹海霞不是一直想搞明白自己的身世吗?好吧,那就由姐姐来告诉你,你的亲爸是三道杠,是他把你寄养在俺家里,现在你是不是该去找你的亲爸呀。说完,海玉拿出一个玉佛挂坠扔给了海霞妹妹。说这是信物,可别搞丢了嘢!

海霞被懵得眼泪纷飞。王天牛一旁阴阳怪气说,这可是正宗的羊脂玉,金贵得很呢,听说能换一套大房子。怎么样,你姐姐还算仁义吧。

海霞根本不在乎这些,她哭着问姐姐,没有家,你让我去哪儿住呢?

仁义的姐姐早就给她安排好了,她说你去牛耳胡同找田马好了。

这样,心底单纯的海霞就跟皮球似的被踢给了老实巴交的田马。是啊,这个家是姐姐海玉的,寄人篱下这些年该知恩图报才对。

最高兴的莫过于田马了。傻乎乎的海霞,把玉佛吊坠当成宝贝给田马看,说是父亲留给他的信物,能值一套房呢?

田马拿在手里反复把玩,觉得很普通,找个行家一看,人家说也就值个百十块钱。

海霞却看的无比珍贵,在她脑海里一遍遍幻想那个未曾谋面的三道杠爸爸,他长着该是啥样子呢?

夜深人静的时候,海霞一遍遍回想着过往。原来二道杠爸爸是自己的养父呀,那这之前的种种疑惑也就得到了证实。同样是爸妈的女儿,从小到大,海霞没少受姐姐的欺负。按常理来说,都是大的先让小的,可他们家倒好,正好翻过来,一切都得让着姐姐。海霞一度怀疑自己是抱养的,现在来看,还真就是这么回事。

儿子田宇六岁那年,纺织厂倒闭,海霞和田马双双丢了工作。姐姐海玉和王天牛也难逃此劫。只不过人家俩口子吃老本就够了,家里的钱多的花不完。王天牛是不守本分的人,花天酒地惯了,夜夜笙歌好不快活。海霞试着管过几回,被王天牛揍得鼻青脸肿,实在没地躲,厚着脸皮跑进妹妹海霞的家里求救。

王天牛耀武扬威追到海霞家里,这次,曾被海玉骂为软蛋的田马悍然操起木棒,给人的感觉就像是,要不你死,要不我亡。王天牛碰了一鼻子灰,讪讪走了。

其实过几天,海玉自己就回去了,主要是妹妹家里没有暖气,还有,上个厕所还要去胡同排队。

往后的海玉,挨打成了家常便饭,幸好有妹妹家能让她消灾避难。即便这样,她依然瞧不起妹妹一家的穷酸相。

为了生计,田马和海霞在胡同口支个摊位卖包子。顾客稀稀拉拉,勉强糊口而已。

这天,刚出一锅包子,有个老头冲过来,抓起两个撒腿就跑。

田马抬脚去追,却被海霞给拦住,她说谁家没个难处,若不是饿成那样,老人家这么大的岁数怎么会豁出脸来干这种事呢?

老头跑了几步,见没有人追,就在远处狼吞虎咽吃起来。怎么看都觉得老头不像是正常人,老头吃一口包子就冲着俩口子嘿嘿笑一阵。

关键是剩下的包子没法卖了,全是黑乎乎的脏手印。海霞怂恿田马把剩下的包子送过去,让老人家一次吃个饱。

田马不敢靠前,怕吓跑老头,他远远放下就回来了。效果出奇的好,老头毫无顾忌走过去,抓起包子就吃,显得很开心。

麻烦也就来了。老头跟着夫妇俩回了家。夜里就在家门口和衣而眠,海霞在家睡的很不踏实,天寒地冻的,别再有个闪失,早上一开门,嚯!老人挂了。想都不敢想。

海霞把老头领进家门,即使大冬天的,老人身上的那个味也能臭死个人。

那就洗个澡吧,田马把老人领进隔间,可老人固执的谁也不让碰。没办法,田马动员海霞去试试。

海霞有些难为情。田马就开导她,你不是一直在想亲爹三道杠吗,我估计这位老头就是你亲爹三道杠。

气得海霞打了田马一巴掌,骂他胡咧咧些什么呀。

可老头随后的举动让夫妇俩都大吃一惊。因为家里有火炉,海霞自然穿的就少一些,脖子上的玉佛吊坠就露了出来,被这老头一把抢去,他看一眼就呜呜哭起来,他指着海霞,咿咿呀呀说了好多话,可俩人一句没听懂。

老头却允许海霞给他洗澡了。只是手里紧紧握住那只玉佛吊坠,谁要也不给。后来由儿子田宇出面讨要,儿子张口喊一声,姥爷!

哎哟,老头那副倔犟的眼神瞬间融化了,他伸出手把玉佛吊坠颤颤巍巍挂在田宇的脖子上,而且天天盯着,哪天要是看不见,立马大吵大闹。没办法,海霞虽有舍不得,也只好割爱给儿子了。

老头在俩口子的关照下,脸色慢慢变得红润有了光泽。精气神也是一天好过一天,不像之前疯疯癫癫。海霞和田马都喊他爸爸,架不住天天喊,有一天,老头有了回应,极小的声音发出一声,哎!

俩口子简直高兴坏了。

海霞的姐姐却很不高兴,原来海玉三天两头来借宿,原来她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,现在被老头霸占了,所以她天天骂老头怎么不去死,老头根本不搭理她。

田马每天都要去市场进货。这天也赶巧,看见电线杆上有寻人广告。一看画像,这不是他家里的疯老头吗?原来老人姓焦,智力方面有问题。田马就给对方打去一个电话,接电话的是老头的儿子,声音瓷实,过耳不忘。奇怪的是,感觉对方不是太热心。田马苦笑着摇摇头,既然嫌弃老爷子,又何必费那功夫到处张贴寻人启事呢?而且看地址,还是远在一千公里以外的徽州

打完电话,田马就把此事给忘了。老头的精气神儿越来越好,居然能坐在马扎上给两口子摘摘菜,只要看见海霞走过来,老头嘿嘿笑得可欢实了。

倒是出了一件怪事,这几天来了一位中年男人,此人打扮平常,几乎天天来吃他们家的包子,而且吃完就在附近转悠,更有那形形色色的人跑到他跟前,交头接耳一番。而且此人不间断接听手机。

田马跟老婆海霞说,这哥们肯定是老头的亲儿子,听声音绝对错不了。

海霞斥责田马瞎说,绝对不是,哪有儿子不认老子的。

田马说,还不是咱们把老爷子当亲爸爸供着,而他又不花一分钱,去哪里找这好事。

海霞叹口气,是啊,总不能逼着人家来认爸爸。

姐姐海玉和瘸天牛听说这事,差点冲动上去质问人家,被海霞骂的七窍生烟。现在的海霞,真不大惯着姐姐一家。

等等,瘸天牛是谁?好好的王天牛怎么就瘸了呢。而且俩口子都死皮赖脸住进海霞家里,不走了。

原来田马和海霞两年前就把这栋民宅给买了下来。因为家里住不开,就给俩口子在院子里搭建一处小厢房,让姐姐和瘸天牛暂时安下身来。

海玉和瘸天牛不是有自己的房吗,而且手里有存款,怎么就一夜之间回到了解放前呢?

老黑因为王天牛失去生计,只好蹲在市场里买西瓜,咱们的王天牛那天喝的有点大,蹲下来买了一个西瓜。老黑怕晒,一直用草帽遮着脸。所以王天牛也就没看见冤家路窄的老黑。

不过很快他就看见了。

王天牛一贯横行霸道,仗着兜里有几个臭钱,老天爷都不放在眼里。这些年大手大脚,那些能快速扬钱的事,他全占了,所以很快就挥霍一空,变得入不敷出。靠着老婆在小姨子那儿买包子赚几个小钱勉强度日。

王天牛狼吞虎咽吃完西瓜,抬脚走人。老黑喊他一声,客官给钱呐!

这个时候,老黑依然是仁义的。咱们的王天牛若是能说句好话,兜里没带钱,下次补上,也行啊!是不是。

可王天牛同学一贯嚣张惯了,甭说兜里没钱,就是兜里有,他也不会掏出半个大子,有这钱还不如拿去赌了呢。

再说王天牛睁着醉眼一看是老黑,破口大骂,老子吃你的瓜那是抬举你,别不识好歹。

老黑认死理,给钱你就走。

五大三粗的王天牛抬脚就踢,精瘦干练的老黑低头躲过,他顺手摸起西瓜刀。王天牛这时候若是见好就收,指定啥事没有。可他没收手,反而更加发狠又踹一脚。他始终认为,老黑手里的那把刀是吓唬他的道具。

我给你们说,老黑手里那把刀从来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想吓吓他,早在十多年前就该刀刃见血,之所以没有攮刺,那是因为王天牛身边有好人照应。

现在你王天牛身边啥也没有,那你还狂,就没有道理了。

所以王天牛再次踢出的大脚被蹲在地上的老黑一把抱住,人家趁势在他的脚后跟割了一下,就跑了。

至今都不知道老黑去了哪里。

这一刀割的不是地方,把大筋挑断了。这功夫若是快点施救还来得及。可惜王天牛同学人缘不好,躺在地上流了很多血,一直无人理睬,还是老婆海玉哭哭啼啼把他送进医院。

为了保住那条腿,俩口子天南海北遍访名医,甚至不惜卖房。也只有卖房一途,家里早就一无所有了。即使这样,王天牛的腿还是瘸了,从此江湖上多了一个瘸天牛。

所以说,现在的海霞早就被这俩货磨没了好性子。更不用说有一天,这俩货趁海霞没注意,竟然把老头骗上三轮车,拉去荒郊野外给丢了。要知道那里人烟罕至,不说野兽出没吧,就是饿也会把老头给饿死。俩口子为嘛要这么干呢,原来,瘸天牛无意中看见海霞的房产证,他俩就打起了歪脑筋,几次想把房产证给偷出来,结果疯老头一直守着寸步不离。没办法俩口子这才对老头下了黑手。

俩口子前脚刚走,后脚就有一辆商务车把老头接走了。原来俩口子干的这些缺德事,从头至尾一直有人跟着呢。不用说这个人就是那个天天来转悠的中年人。他就是老焦的大儿子,听说失踪多年的老父亲被田马夫妇俩给收留了。他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高兴劲,因为这两年在寻找父亲的这件事上,被人骗了很多次。这也就是田马在电话里感受不到他热心的缘故。

中年人不声不响找上门,映入他眼帘的是,老父亲那久违的傻笑声,他感觉到此时的父亲简直开心的不得了,这是他以前看不到的场景。更料不到的是那位年轻的女主人,一口一个爸爸叫的异乎寻常的亲热,并且不厌其烦为自己的老父亲擦去额头上的汗。谁也没有看见,两行泪无声地挂在这位中年汉子的面庞上。

过了一段时间,正当中年汉子要亮明身份时,他突然看见自己的老父亲被一对男女骗上了三轮车。

后来的事大家也就清楚了,不需要我再饶舌了。

中年男人借此机会,准备把父亲带回徽州。可没想到父亲在车里又哭又闹,甚至做出自残的行为,他眼里已经完全不记得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到底是谁了。没办法,怕父亲再出什么意外,中年男人又把父亲给送了回来。

家里的海霞都急疯了,因为天长日久,不知不觉她和老头有了真感情,她从心里觉得,这位疯疯癫癫的老人就是她从未谋面的三道杠爸爸。

老头居然毫发无损回来了,最惊恐的莫过于海玉和瘸天牛了,俩人都搞不清楚是咋回事,因为中年男人把老父亲放在海霞的家门口,看着老人家走进去,才放心离开。

又观察了几天,中年男人终于对海霞开了口,他说,你们买包子也挣不了几个小钱呀,要不你们去工地送盒饭吧,我认识一位朋友,明天起,你们先送二千个盒饭,好的话,可以再追加。

当时海玉也在身边,她给妹妹说,这人八成是个骗子,瞧他穿的吧,都是一些地摊货。

妹妹海霞却不这么认为,因为她觉得这男人说话有气魄,一看就是个让人放心的人。

正好旁边有家饭店因为经营不善对外转让,东西都是现成的,而且里面的厨师和服务员还都在,海霞一股脑全接收下来。

姐姐骂海霞疯了。傻妹妹,你知不知道这中年男人他就是个托呀。你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,这饭店肯定是他的,没人接手才找到你这个大傻瓜。

海霞理都不理。第二天十点整,她按要求做好了二千个盒饭。

怎么不送呢?

关键时候,中年男人失踪了。

姐姐海玉和瘸天牛在一旁幸灾乐祸看光景。饭店的厨师和工作人员都傻了眼,毕竟这是二千个盒饭,整整一万块呢。

海霞和田马都打起了小鼓,俩口子相互瞅着,感觉这事做的有些鲁莽了,当初该要个押金才对。

正在大伙长吁短叹的时候,中年男人小跑着走进来,他歉意地表示,有点事给耽搁了。说完,他坐下来拿出笔写了张纸条,上面就写了个人名,焦良民!然后告诉海霞拿这张纸条去泉州路旁边上的工地送盒饭。

姐姐海玉又是一通冷嘲热讽,就凭这张破纸条,还良民呢,我觉得你就是个大骗子。

中年男人只是温暖地笑着,啥话也不说。

海玉为了看一场笑话,她跟着海霞去了工地,令她大开眼界的是,工地上负责人一开始,态度相当蛮横,可当他们接过纸条时,立马卑微客气的不像话,不但把饭盒痛痛快快收下,还领着海霞去财务处把账结了。

我滴妈呀,姐姐海玉瞪大了眼睛,这焦良民啥来头?

答案很快揭晓了。

这天晚上,儿子田宇在另一间屋里跟疯老头玩耍,其余四个人都在客厅里看电视。电视里面正在直播一则寻亲节目,主人公刚一上场,海霞、田马、海玉、瘸天牛都愣住了,这不是焦良民吗?让他们四人大惑不解的是,他寻得是什么亲?大家一开始都纷纷猜测,疯老头不就是焦良民的爸爸吗?没想到,电视上的焦良民绝口不提疯老头的事,这也就导致田马和海霞隐隐有种失落,感觉挺遗憾的。

这一回,西装革履的焦良民打扮的气度不凡,在煽情音乐的烘托下,他缓缓道出这次来电视台的目的,他说很小的时候,他跟随父亲就离开了家。所以他对老家的事不甚了解,可他知道有一个年幼的妹妹留在了老家,至于是谁抱养的妹妹,他对此一无所知。后来因为父亲中风失忆,变得疯疯癫癫,一走就是很多年,所以他能掌握的关于妹妹的具体信息,真是少的可怜,只知道妹妹叫焦良玉,有一个玉佛吊坠,最醒目的是,她的左臂弯处又一个铜钱大小的胎记。说到这里,已是中年的焦良民出人意料的面对着观众跪了下去,他流着眼泪说,妹妹,你在哪里?哥哥想你啊,你知不知道咱们的爸爸找到了呀。

此时,屋里已然炸了锅,海霞抱着姐姐海玉哭了起来,因为从小她就知道,姐姐的臂弯处有个醒目的胎记。海玉自然是欢呼着一跃而起,种种迹象表明,她就是这位大企业家焦良民千辛万苦要找的妹妹焦良玉。因为她名字本身就带个玉,还有臂弯处的,她的那个曾经令其无比讨厌的胎记,如今已是变得光彩夺目,简直看不够。

咦,玉佛吊坠呢?哦,在妹妹那儿呢!

再看瘸天牛同学更是张狂的塞不下他了,一脚踢翻田马家的茶几,厚颜无耻的喊道,大舅哥,我们在这儿啊!

田马真是气愤不已,特么的还有天理吗,变来变去的,好事都让你们给占了。

不管怎么说,善良的海霞还是替姐姐高兴。她想起了二道杠爸爸,原来他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呀。原来他临死前说的那段话是,虽然姐姐不是亲姐姐,你要替爸爸照顾好姐姐,是吗,亲爸呀!

瘸天牛和海霞一刻等不急,他俩要赶去电视台认亲,就怕过了今晚没他们什么事了。瘸天牛不无廉耻说,这破房子早特么住够了,我大舅哥是房地产大开发商,怎么着也得给老子弄套别墅住着。海玉更是兴奋的忘乎所以,她戳一下瘸天牛的额头,说了一句硬气的话,往后再敢去烂赌,我打断你的另一条腿。

四个人坐着三轮车去了电视台。中途又折回来,忘了带那串玉佛吊坠。海玉冲进屋里,一把从海霞儿子的身上抢走。气得小娃娃嚎啕大哭,老头又疯了,冲过来拼命,却被眼疾手快的瘸天牛给锁在屋里头。

外头等候的海霞和田马还不知啥情况呢。

到了电视台,主持人听说焦良民的亲妹妹焦良玉找到了,哗啦把聚光灯打在四个人的身上。最惊讶要数焦良民同学了,这些人他都认识啊,他从侧面见过海霞的种种特征,而且她和面的时候总会高高地挽起袖子,她的臂弯处是光滑的,那地方绝对没有胎记。

至于那位,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把父亲给扔在荒郊野外的妹子,他连想都不敢想,这种蛇蝎心肠的亲妹子不要也罢。

看着焦良民疑惑的目光,海玉哭着抱住他说,哥,我就是你的亲妹妹焦良玉啊!你看我的臂弯,还有玉佛挂坠。更有那纺织厂的老员工纷纷赶来作证。

一切都是真实有效的。可我们的焦良民同学却半点看不出有丝毫的惊喜,反而是那种无比失落后的颤抖。他冷冷推开海玉,他说,你不是我要找的妹妹,我的亲妹妹我已经找到了。说完,他展开强有力的臂弯一把将惊慌失措的海霞揽进怀里,他流着眼泪说道,海霞,你就是我千辛万苦要找的亲妹妹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