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砚台的深度探讨:古代砚的起源与演变

发表时间: 2023-04-15 12:57

砚台的深度探讨:古代砚的起源与演变


一谈古代的砚

中国古代书具的特殊,不仅体现于笔墨纸的制作和使用上,

而且还体现在砚的制作和使用上。别的民族也有笔墨纸,只是没

有那么讲究,但却没有砚。只要使用墨汁,砚似乎就成了多馀的

摆设。其他民族没用过砚,我国古代早期也有不用砚的时候。明

代陶宗仪《辍耕录》中说,上古无墨,以竹挺点漆而书。同时代

罗颀的《物原》中也说,尧舜时以漆书于方册。在“墨”的章节

里,笔者猜测漆是早期颜料及墨的粘合剂。早期的蝌蚪文字表明

中国早期曾使用过硬笔书写文字。如果中国沿着硬笔书写的道路

发展,毛笔及砚台岂不是匆匆过客吗!?几千年来,硬笔一直作

为毛笔的补充与毛笔共同存在,但始终不能成为书具之主。只是

在二十世纪以来,人们才逐渐地普遍使用硬笔,渐渐少用砚,但

也并不意味着砚就销声匿迹了。

中国的文字从一开始就是以表意为主的象形、会意、指事、

形声的图画性的文字。每一个字都意味着一幅图画,或是某种感受,或某种经验,某种领会过程等诸多因素的积淀。以纯然的硬笔线条表达显然会遗漏文字不少的意蕴,造成文字乃至文化的巨大遗憾。硬笔长于刻划;软笔长于描画,比硬笔更能表达出文字的意味,而书写又是最普遍的日常文化活动,硬笔的使用只限于特殊的范围,这样,软笔就当然地成为书具的主人了。文字的选择在某个民族似乎有某种偶然性,但书具的样式却是文字样式的必然产物。这里,毛笔的必然使用还不能说明砚的必然出现,因为,墨汁的存在仍然可以取消使用砚的可能性。墨汁在早期的制墨中是出现过的,《拾遗记》中浮提国的神人所携带的金壶中,装的就是墨汁。

中华民族的主体从传统上是以农业生产为基本的生存条件,农业社会的形态,其主要的特征就是稳定。这种稳定所带来的积极效果即是追求文化的完美,在记载和保存文化的书写工具的采用和改进上,也能体现出追求完美的精神和情趣,首先表现在对文字意味的表达和保存上。要说便捷,毛笔远不如硬笔,竹简远不及纸张,但为了完美和长久,古人采用了似乎很麻烦的书具,竹简也是靠了行政命令最终才退出书具舞台,这都是追求完美的精神和情趣在起作用。

支配用墨的原则也同样是追求完美。笔者深信,古人用墨的实践中,肯定发现过,墨汁是现磨现用的为好,隔宿便暗淡而无光采,着纸也不牢固,干后遇水字迹便模糊不堪,甚至被水冲掉。陈宿的墨汁书写起来也滞笔、泥笔,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。再说,制墨的作坊也不能做到文人使用多少墨汁当天即生产多少墨汁。现代科技也没能解决墨汁的保存难题,用塑料瓶或玻璃瓶装的墨汁放久了,用来效果也不理想。正式的墨宝还是要用墨块研磨出的墨汁。现代技术生产出的蓝、黑硬笔墨水,还不可能与传统用墨的效果相提并论。既然使用墨块可以创造出无与伦比的笔墨效果,那砚的使用就不再是偶然的或无可奈何的选择了。即使用起来并不便捷,但追求便捷不是古人的生活情趣所在。东汉刘熙在《释名·释书契》中说:“砚,研也,研使墨和濡也。”和濡,即书写的美妙,宇迹的完美。至今人们还没能找出其他的方式能使墨和濡更甚于砚,怪不得古人饶有兴味地使用砚竟达几千年。

追求完美,还表现在砚台的装饰性上。在砚的使用中,装饰性一开始就得到充分的表现,与实用性并重。而笔墨纸,装饰性和实用性往往相互冲突,不是装饰性掩蔽了实用性,就是实用性压制了装饰性。砚则不然,其实用性固然奇特,却较容易被满足;而砚的装饰性却可以因时因人而不断翻新出奇,直到满足了使用者的情趣。并且二者决不相互冲突,而且往往相得益彰。在笔墨纸,最后装饰性都要服从实用性,成为实用性的附产物。而装饰性好的砚台,可以给书案乃至书斋增添光采;太朴素的砚台,则不免给人以寒伧之感;没有砚台的书斋,在古代则是不可思议的。

石之美,莫过于玉;玉之美,在坚密、温润、莹洁,利于雕琢。砚之美,在有玉石之德,雕琢之精;在于形制古雅,名称可心;是融生命价值于自然的艺术品,是书斋中赏心悦目的默友,是自然与命运无言的启示,是生死难离的不解之缘······

《说文解字》中说:“砚,石滑也,从石,见声。”段玉裁注说:“谓石性滑利也。江赋曰,“绿苔鬖髿乎研上。”李注:“研与砚同。按,字之本义谓石滑不涩,今人之研墨者曰砚,引申之义也。”是从砚石的实用性解释砚的石性。其中包含了矛盾的意味,石太滑,便不能发墨(磨掉墨);石不滑,发墨,但伤笔。这种矛盾竟能引发东坡先生的意趣,他在《东坡题跋·书砚》中议论道:

砚之发墨者必费笔,不费笔则退墨(即磨不掉墨,与发墨正相反),二德(即矛盾的对立性质)难兼,非独研也。大字难结密,小字常局促,真(正,楷)书患不放,草书苦无法。茶苦患不美,酒美患不辣-万事无不然;可一大笑也。


他接着说:

砚之美者止于滑而发墨,其他皆馀事也。然此两者常相害(冲突、矛盾)。滑者则退墨。余作《孔毅夫铭》云,“涩不留笔,滑不拒墨。”毅夫以为名言。

一语道破研的实用价值,可以破除对名砚的迷信。东坡在《评淄端砚》中说:

淄(即淄州,在今山东省淄博市东北的淄川一带)石号韫玉砚,发墨而损笔;端石非下岩者宜笔而退墨,二者当安所去取?用退墨砚如骑钝马,数步一鞭,数字一磨,不如骑骡用瓦砚也。

淄石砚与端(即端州,今广东省肇庆市)石都是常人不敢非议的名砚,如果用实用价值衡量,砚只一德者实无什么好处,不如用名不见经传的瓦砚。于砚如此,于人亦可:人不在名,而在德行。宋代的米芾(音fú)有类似的看法,他在《砚史》中说:

器以用为功。玉不为鼎,陶不为柱,文锦之美,方暑则不先于表出之绤,楮叶虽工,无补宋人之用。夫如是,石理则发墨为上,色次之,形制工拙又其次。文藻缘饰虽天然,失砚之用。发墨固然重要,费笔与否也必须考虑。不然,粗砺之石发墨虽佳,但无人取之为砚,因其形色粗恶。砚之为文房四宝之一,就在其文质俱美,二德齐全。太重实用,不免流为俗滥,为有见识者笑;偏重文饰,只供摆设,便失去了砚的作用。其实,他自己对砚就非常之讲究,他在《砚史·玉砚》中说:

玉出光为砚者,著墨不渗;其发墨有光。其云磨墨处不出光者,非也。余自制成“苍玉砚”。

砚石以玉质为美,从发墨为用,有很多讲究。米芾论《唐州方城县葛仙公岩石》说:

石理(石质)向日视之如玉,莹如鉴(镜)光,而著墨如澄泥不滑。稍磨之,墨已下而不热生泡;生泡者,胶也,古墨而不生泡者,胶力尽也。若石滑磨久则墨下迟,两刚生热,故胶生泡。此石既不热,良久,墨发生光如漆如油有艳;不渗也。

玉质坚密,故不渗墨;温润,故不易发热;墨磨而不发热,故墨汁如油如漆而有光艳。这就要求石质粗细软硬适中;磨墨轻重、快慢适中。所谓“适中”者,即恰到好处,体现出物性与日用的高度和谐,不仅造化不易,而且人为也极艰难。故砚“涩不留笔,滑不拒墨”者,堪为瑰宝。故砚要求“著墨如澄泥”,并且“磨墨无声”。总之磨墨之砚,不损墨色,不害胶性,并且不掩墨香,方为上品。琢砚之石,多以青苍为上,宋代叶樾《端溪砚谱》中说:大抵石性(也指石质,偏于质性)贵润;色贵青紫,干则灰苍色,润则青紫色。

砚石不是玉而似玉,是石头而非一般的石头。一般石头为砂岩石,多暴露于地表,是构成地壳的主要成分。砚石为泥质岩石,多藏于砂岩之下,在地壳中储量极少。砚石如同矿藏,极难发现,也极难开采。砚作为文房之宝,其美难得,其获取也极难得。所以,采砚石多在人迹罕至的深沟大穴。唐代徐坚的《初学记》中“溪源,石穴”记:“《永嘉郡记》曰:砚溪一源,中多石砚。刘澄之《宋永初山川古今注》曰:兴平石穴,深二百丈许,石青色,堪为砚。”永嘉郡,在东晋至唐初为今浙江省温州市。永初,南朝宋武帝刘裕年号。溪水源头,多为荒野,石穴二百丈。宋代吴淑的《砚赋》起句即说:“采阴山之潜朴,琢圆池于璧水。”砚石为泥质石,所以坚而不刚,细而不滑,滑而不腻,涩而不滞。砚石又长期涵濡于阴湿环境中,因此润而不燥,凉而不温。所以好的砚石,可以磨墨细润无声,润泽而墨汁不热,保持住墨既有的色泽、香味和光艳。

砚石质性之美难得,名砚的自然纹彩之美也难得。大凡名砚,都有其独一无二的纹彩,为造化成就,非人力能为。

端砚石的眼。即端石中含有的圆形斑块,如禽鸟眼目。实际上是砚石中所含的杂质。这些如禽鸟眼的圆斑,给砚石增添了许多生趣,也是识别端石粗细、润燥、滑涩的重要标志(后文将专节描述)。最奇的要数一枚叫“天成七星砚”的端砚,砚池外有七个眼排列而成的北斗七星状,竟毫厘不爽,真可叹为观止(见明代高濂《遵生八笺》)。

歙砚石的金星罗纹。也是砚石中的杂质所致。其纹彩多可入画,据宋代洪景伯的《歙砚谱》略作列举:眉子石其纹七种

金星地眉子

对眉子

短眉子

长眉子

族眉子

阔眉子

金眉子

外山罗纹其纹十三种

粗罗纹

细罗纹

古犀罗纹

金星罗纹

角浪罗纹

松纹罗纹

石心罗纹

金晕罗纹

丝纹罗纹

刷丝罗纹

倒理罗纹

乌丁罗纹

卵石罗纹

水舷金纹蕨状十种

金纹如长寿仙人者

青‮斑金纹如鹤舞者

金⁡纹

如双鸳鸯者

金纹如斗者

金纹如枯槎(木筏)仙

人者

如金云气者

眉如卧蚕者

如双鱼蹲鸱者

金纹
如湖中寒雁者如金壶瓶者

罗纹,一种布纹,其化作图纹,可变幻无穷。

洮石砚的鸭头绿,也是无与伦比的色彩,其绿如蓝,其润如玉,美不可言。

青州(今山东省青州市)红丝石。经打磨后即见其纹理,红黄相间。大抵黄地者为红丝,红地者为黄丝。

燕子石。其石上有图案如燕子如蝙蝠飞翔状,实际上是石中所含三叶虫化石。其名又叫蝙蝠石。产于山东大汶口一带。上古此地为近海处,故有三叶虫。

美石既难得,一旦获得刻有三条盘龙,龙头下伸形成三足。研石雕成一个蹲羊,高4厘米。砚盖通高8厘米,表面刻有五龙,正中一龙,形体较大,昂首挺立形成盖纽;盖周围刻波浪纹,以衬托蛟龙出水的雄姿;其余四小龙较小,刻在纽四周的斜面上,如在水中游荡。整个砚盖采用深浮雕与浅浮雕相结合的方法。在盖底与盖纽相应处,刻有一略大于研石的圆形凹槽,研石恰好藏于其中。

汉代螭(音chī)盖三足石砚。1980年10月为甘肃省博物馆所收集,出土于天水市隗嚣宫遗址。砚通高12.5厘米,直径13.5厘米。砚盖刻作双螭盘绕,双螭有耳,互咬对方颈部,颈下透雕成孔。前右脚斜立向外,前左足曲跪,中腰盘转,后二足匍伏。砚盖斜面阴刻着二虎和斜平行线。盖曲凹处还遗留朱红色的痕迹。砚身通高5厘米,砚面平坦,周边略低,正与盖吻合。

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,神龙飞天历海,正是中华民族崇尚的雄健之象。砚的精巧就在雕刻与砚的实用性的高度和谐,设计极其巧妙,浑然一体,没有多馀或不足处,了无遗憾,是追求完美的结果。螭是没有角的龙,是龙的属类,与虎相配,体现了威严雄健。两枚砚都精雕细刻,像是官署所用。

再看宋代高似孙的《砚笺》中所列砚样和名目:

凤池砚玉堂砚玉台砚蓬莱砚辟雍砚

房相砚郎官砚凤字砚人面砚曲水砚

八稜砚四直砚莲叶砚马蹄砚圆池砚

玉环砚舍人砚水池砚太师砚东坡砚

都堂砚内相砚葫芦砚月池砚双履砚

只履砚方池砚斧砚圭砚院砚鼎砚

天砚·蟾砚

鏊砚

笏砚

瓢砚

璧砚

琴砚莺砚 箕砚山石砚山字砚鹰扬砚

太极砚汉壶砚凤嗉砚松断砚必定精雕细琢。在其身上融进自己的文化精神及生活情趣,方得尽兴。砚的研制可以有千姿百态,其实质不出精神和情趣两个方面。先看两枚出土汉砚:

汉代盘龙三足石砚。1976年山东省安丘县黄旗堡镇杞城村出土。石砚呈圆形,通高12厘米,直径15厘米,由砚身、砚盖和砚石三部分组成。砚身高4厘米,砚面平滑,尚存墨迹;周边以上所列,远不能穷尽既有的砚,但也可略窥见个中大概。

其中多有官署官爵及附属物为名的砚,明白地体现出文化人治国

平天下的生活理想,和以文治国的传统文化特色。

其名目样式的第二方面是体现文人的情趣,如表现文人生活

风尚的琴砚、莺砚、莲叶砚、汉壶砚等,以清高古雅为尚。见其

形,可思其境:琴之悠扬,山之峻拔壮伟,莺之清丽,莲之高

洁,马之逸态,汉之古远,鼎之沉雄·足令人思飘万里,神采

飞扬,岂非快事!这些情趣或许于社会无关,但文人一旦没有了

这些情趣,他的生命便会很快地枯萎了。

第三个方面是寄托了文人信念的名目或样式:蟾宫折桂,可

以激励文人的仕进之心,不应视为庸俗;东坡砚,‏寄托着对文化

巨人的深切缅怀;只履砚,可以想见达摩祖师面壁九年的执着,

激发人们为真理而生活的力量;松断砚,回旋着松树高洁坚贞的

韵律;四直砚,方刚有则,是为人品性的风范。

总之,民族的文化精神和文人士大夫的情操赋与砚台古朴文

雅的形象及名称,构成了砚台形制与名称特定的文化内涵。

古人取材制砚不止于用石。

铁砚,用生铁铸成。《拾遗记》载,张华作成《博物志》十

卷,晋武帝于御前赐与青铁砚。此物为于阗国所献铁,中国铸之

为砚。后世有熟铁为砚的。宋代李之彦《砚谱》记:“青州熟铁

砚甚发墨,有柄可执。”

铜砚。米芾《砚史·样品》载:“晋砚见于晋顾恺之画者有

···十蹄圆铜砚,中如鏊(音ào煎大饼用的平底铁锅)者。”

银砚。《魏武(曹操》上杂物疏》记:“御物三十种,有纯银

参带台砚,纯银参带圆砚大小各一枚。”

水晶砚。《砚史》记,是信州(今江西省上饶市)所出。不

能发墨,只能把磨好的墨汁倒进里面,当作盛墨汁的用具。陶砚、瓦砚。《砚史》记,陶砚,是相州(今河南安阳市)人用熟绢淘澄泥制成。瓦砚,《文房四谱》记:“魏铜雀台遗址,人多发其古瓦,琢砚甚工,贮水数日不燥。”

蚌砚,即以蚌壳为装饰的砚台。《南史·庾易传》记:“安西长史袁彖(音tuàn)钦其(指庾易)风,赠以鹿角书格,蚌盘,蚌研,白象牙笔。”

竹砚。《文房四谱》记:“西域无纸笔,但有墨,以瓦合,或竹节,即其砚也。”木砚,大概为隐士所作。《异苑》记,有个叫蒋道友的人,在水边见一“浮相”(即水上漂木),用来作砚,成鱼的样子,并画上道家的符谶,据说还有神力。

不管用什么材料作砚,都不及以石作砚。因为石质才是砚材的“真材本性”。《砚史》说,宋人以石为砚的正材。东坡《书青州石末砚》,说得极明白:

柳公权论砚,甚贵青州(今山东青州市)石末······此砚青州甚易得,凡物耳,不足珍。盖出陶灶中,无泽润理。唐人以此作羯鼓(古羯族乐器,唐代多用之于演奏西域乐曲。形如漆桶,下以小牙床承受,二杖击打,声音短促激烈)腔,与定州(今河北定县)花瓷做对,岂砚材乎?砚当用石,如镜当用铜,此真材本性也。以瓦为砚,如以铁为镜。人待之瓦铁也微而贵之也。轻粗能为墨,照影便称奇物,其实岂可与真材本性同日而论哉!

宋人多以此论为然。李之彦《砚谱》中对各种砚给予介绍后,也说,“砚当用石,镜当用铜,此真材本性也。以瓦为砚,如以铁为镜耳。”